傅枝初

《第一元》

 青梅竹马

 

 

有些回忆是梨水的味道。

 

 

 

今年,梨花开在了三月。响晴的天,玻璃擦得透亮,老式的窗户都是分成一块一块的。肖战那时候小又爱瞎想,如果能把玻璃里透出来的天色藏起来就好了,他想分给王一博一块。

 

 

两家都不是这个小地方的本土人。肖战的父亲年少读着描述这个地方的诗,不自觉就踏了进来。可有些事是圆也是缘,他遇上了肖战的母亲,从此更是将一些不知名的指引作为信奉。而王一博的父亲来这里的理由是梦幻又是浪漫,他让为爱走千里这件事发生在了那个年代。

 

 

两家是外来户,地方人热情可也住得拥挤,所以不约而同选择了村庄的边角落。不过好在周边可供开垦的土地多,门前种下了一溜儿果树。春开秋落,不论何时都弥漫着果香。

 

 

有棵梨树长得笔直,伸出来的枝干粗壮,于是肖战的父亲把家里打水用的绳子做成了供他们玩耍的秋千。荡来荡去,晃得树尖抖。梨花白静柔丽,风起风落,云涌美飒。

 

 

“还摇,想不想吃梨了。”肖战的母亲是个极端的人,能温柔如水也能力拔山兮。彼时肖战听到声音就往林子里脱缰般跑着,徒留王一博一人推着空气荡秋千。可也不怪肖战母亲“泼辣”,毕竟是肖战爱吃梨。

 

 

平日里的风肖战只要灌上几口就能咳上半个月,所以一树的梨果都被熬成了香甜的梨汤。白瓷锅里,汤勺一勾连着泡软了的梨肉,窗户上是热气腾腾。肖战跑到门外冲着墙那边喊一嗓:“王一博,喝梨水了。”

 

 

“来了。”脆生生的娃音飘过了过来。一墙之隔的距离还有急躁的心,王一博是听不得肖战唤他的名字。

 

 

“你们两个馋鬼,莫抢。”肖战的母亲端起在炉上煨着的梨水,轻声叹息。有关于手中襁褓的记忆依稀是昨天,两个萝卜头已经从小苗儿有了向上的蹿劲。

 

 

“我妈做的梨水是世界上最好喝的东西。”肖战摸

了摸自己水饱的肚子,随后两只胳膊有些懒散的在后面撑着。凳子高,他身量小,脚够不到地只能悬在半空。王一博毫不质疑的说:“这件事我不跟你争,肖姨的梨水比蜜饯还甜。”

 

 

肖战的父亲在镇上唯一一所小学里教书。九月三十号的夜晚,从北面吹来的风还有些热意,肖战为了能和王一博在同一班闹不停。

 

 

“爸爸,就让我和他一个班吧,我会好好学习的。”肖战身骨纤细可个子抽苗得早,只是眼睛里的灵动依旧纯真。父亲对他的言传身教是有些严苛的,平时肖战倒没有畏惧,却也不会像冲母亲撒娇那般和父亲亲热。

 

 

“只是上课不在一起,你应该懂事了。”父亲转过头不去看他,嘴唇抿紧了又松懈开。“这件事去问你母亲,我听她的。”虽然对他怀有厚望,可面对肖战眼中汪亮的渴求,父亲选择了退让。他对他,爱之深惜之切。

 

 

肖战磨人的功夫厉害,母亲自他小就不是他的对手。开学那天,小学一年的教室传来朗朗的读书声,两个黑色小寸头系着崭新的红领巾坐在一起。

 

 

“看,这是昨天我妈给我削好的铅笔,你挑一根。”肖战打开自己的铅笔盒。削铅笔其实是个手艺活,毛躁的人能削的手也黑笔头也黑。而此刻成列躺着的铅笔依旧保持着原木色。直到戒掉铅笔前,王一博用的铅笔,从肖战母亲削的变成肖战本人削的。

 

 

中考过后,两个人同级不同班,进入了市区重点高中。这次肖战没有任性般去让父亲妥协,即便父亲早就因为书教得好逐渐调离乡村往城市靠近。

 

 

后来的时间里,肖战走艺术,王一博冲体育。两个人在学校里因为校草评比被放在了一起。自然而然,校园里的迷妹也分成了两派,气氛一度剑拔弩张。可两个人是青梅竹马这件事又是众所周知的。正所谓“撕逼是粉丝的,友情是正主的”。没几天,校草评比的名单里两个人的突然名字消失了。

 

 

而据创建比赛的人说,是肖战和王一博亲自找到了他。背着画板的温柔少年,身后站着身穿黑色运动服神情故作成熟的王一博。

 

 

“希望可以把我们两个从那个比赛里去掉,拜托你了。”少年的兔牙带有迷惑性,明明是三分的甜度却莫名其妙变成了全糖。两个人同时退赛,最后校草的头衔让高一新生给摘了去。

 

 

大学两个人同城不同校,一个城东一个城西。连接两点的地铁票,分别被藏在了两个抽屉里。寒假前夕,肖战母亲打来电话,问肖战什么时候回家。

 

 

“我和王一博在一起呢。”肖战摘下厚重的棉手套。远处踩着滑雪板的人,率性秀着自己的技术。

 

 

“你们俩从小早玩到大,干脆一辈子在一起好了。放假早点回家,挂了。”情窦早已盛开,而互相喜欢这件事,好像连他们自己也没有发觉。肖战是才意识到,他是喜欢王一博的。

 

 

王一博滑尽兴了,最后绕着雪场跑了一圈才回到肖战身边,兴奋说道:“你怎么不滑?我上一次教你的落叶飘,你不是会了吗?”

 

 

“刚才我妈打电话给我,”肖战低着头走在前面,“王一博我想问你几句话。”

 

 

王一博紧走上前和肖战并排,说道:“你问。”两个字他说得慎重,因为感觉到了肖战心情不好。

 

 

“从小到大我们一直在一起,你会觉得烦吗?”肖战语气摇摆,直到问出这句话,他才意识到自己有多心虚。他竟然妄想要王一博的一辈子。

 

 

“不会。”此时,王一博没有意识到事情的走向。

 

 

“以后你会有你的家庭,你的生活。”肖战很想放下脸面蹲下哭出声,可又怕王一博会觉得自己是威胁他,拿着他们十多年的友情威胁他。

 

 

“你想说什么?”王一博用力握着手心,指尖深深陷了进去。

 

 

“我想说,你可不可以一直和我在一起。”肖战用力吞咽下自己的紧张,“互相喜欢的在一起。”

 

 

“嗯。”王一博点头。

 

 

“嗯是什么意思?”嗯,这个字似是而非,肖战在自己心上反复坐起过山车。

 

 

“我本来想晚几年,等我可以许承诺的时候再表白,谁知道你这么心急。”爱肖战这件事情,说得俗气点早就变成了王一博的习惯,数十年如一日。

 

 

肖战脸色一红,原地走了几步后突然朝着出口的地方,不回头的跑了过去。王一博盯着因害羞而‘落荒而逃’的某人,他的‘喜欢’跑得太快了。王一博弯腰捡起被肖战忘掉的滑雪板,追了上去。

 

 

“肖战,等我。”

 

 

灯火辉煌的出口,两个身影接连而过,迅速的模糊,温柔的坚定。互相掩藏的喜欢,终于在这片雪场烧了起来。

 

 

“爸、妈、叔叔、阿姨,我们在一起了。”饭桌上,王一博故作轻飘的把他和肖战的关系说了出来。彼时,肖战咬着筷子有些不能抬头。



年夜饭,最终不欢而散。

 

 

肖战第二天早上在门缝里看到了纸条。看完,他关上门,退回到房间,阻断所有光源,痛快哭了一场。

 

 

“恋爱无罪。”这个教了大半辈子书的教书先生,随手撕下一页纸写下了这句话。然后作为一名父亲,送给了一直让他引以为傲的儿子。

 

 

母亲敲响了肖战的房门。“哭累了,就喝点梨水。”母亲陪着他缩在角落靠在墙边,“我们商量了一下,希望你们可以一起离开。小地方的人接受度很低,如果我们不是多年的邻居,可能也不会轻易同意。不过,我们总会有老的时候,需要你们的时候,希望你们可以回来。”

 

 

“对不起。”肖战捂着脸,呜咽声里歉意沉重。

 

 

“有什么对不起的。我不像你爸,说个话好让人听不明白。” 母亲的肩膀驼了下去, “在一起是两个人的事,一辈子也是两个人的事。我希望你们比其他人都纯粹,纯粹的为了爱情,纯粹的为了彼此。”母亲这番话毫无保留,向肖战摊开了自己的真心实意。

 

 

“对不起。”肖战依旧道歉。而母亲似乎是听懂了肖战的谢意:“妈妈从小到大的乖儿子,辛苦了。”

 

 

后来,让肖战母亲彻底揭开心结的反倒是肖战父亲的一句话。父亲说:“你想想他从小到大你一直希望的是什么?”小时候希望肖战平安健康,后来希望肖战学业有成。可作为一个母亲而言,希望也好厚望也罢,最初很简单,只是想他开心就好。



晚上母亲做了一个梦,梦里肖战和王一博还是小时候的模样,两个人因为一碗梨水红了眼。

 

 

大学毕业后,他们在外地过上了平凡的日子。肖战工作忙,王一博更忙。恋爱谈了几年,两个母亲反而越来越上心,打电话过来让他们多照顾对方。



肖战的父亲退休以后,爱上了养花。王一博的父亲退休后,爱上了养鸟。清晨,两个人经常搭伴去逛花鸟市场,路上各自炫耀自己的儿子有多优秀,最后相视一笑。

 

 

没过几年,肖战和王一博在福利院收养了一个孩子,着实体验了一把为人父母的艰辛,当然这都是后话了。

 

 

他们定居的城市靠近南方,离北方也不远。肖战出了一个星期差,下飞机后忽略公司群消息直奔自家小区。他看到王一博在他下飞机前几分钟发来了消息。

 

 

“下班早点回家,妈妈寄过来老家的梨,我给你煮梨水。”

 

 

 

评论(11)

热度(1144)

  1. 共9人收藏了此文字
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