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人面桃花》
桃花精×和尚
我在等，等到轮回过后，你亲手折一支桃花带回去，找个漂亮的瓷瓶放在窗边。你一定还会笑得一如初见时那样温柔。那时你一定看遍了大江山河的万千景色，而桃花的香气是我在回应你，真的很美。
“嗡嗡嗡~”
沉重的铜钟经过撞击发出回荡绵长的声响，耳边传来整齐又沉郁的诵经声，空气中还夹杂一股缭绕周身焚香的味道。
我不是个和尚。
我是一个桃树精，建寺时被住持种在了寺庙的后院。后来过了多少年我也不知晓，总之白天过后又是黑夜，一天天熬着我渐渐换化成出了人形。可我也懒于见人，大部分时间都是在沉睡。
后来寺庙里来了一群小和尚，他们可真吵，天天在这小方院子里跑来跑去也不嫌烦。有时总喜欢在我身上爬来爬去，夏天还会摘我的果子吃或者在树下纳凉。不过也算他们有良心，冬日还会为我扎上稻草保暖，虽说这点冷不足为惧。
距离上一次清醒我也不知过去多久，我以为只不过是闭闭眼的功夫。可后来我听了许久都不曾听到孩童的嬉闹声，想必他们都已长大成人，而我终于能清静清静耳朵。
从树体中脱离出来，想不到如今已是三月天。我从枝干上随手折了一支桃花捏在手中，嘴里哼着不知名的曲儿。迁思回虑这还是我头一遭有了想到处转转的念头，既是如此那就先从寺庙开始。
院落气派，春色满园，端看旺盛的香火也知是块风水宝地。寺庙傍山，从院落穿过去便是后山，以前我只是站在原地和后山遥遥相望，今日终于亲自能登上一登。只是，不曾想在后山遇到了他。
他穿着寻常僧人的青灰色僧服，背着竹篓在后山捡柴，看到我以后只是温柔一笑，放下手中捡起的木柴，双手合十中规中矩的行礼。
他问我，怎么会到后山去。
我说，我迷路了。
他说，若无急事可等他捡完柴送我出去。
我其实就是瞧他好看，想同他多说几句，找个由头搭话，便问他姓氏为何。
他说，尘世名唤作肖战，入寺后住持取得法号“虚云”，望他不恋凡尘虚看芸芸。
我很是喜欢他俗世的姓名，后来也是一直管他叫肖战。
我把来时折的桃花枝送给了他。
他笑着接过去还说万物有灵，桃花虽美，望我手下留情。
我说早晚都要凋谢，落花飘零入土，岂不是很凄惨。而且我是个桃树精，折得自己的枝。
他怔在原地，只是眼睛还在眨，隔了许久突然冒出来一句，桃花粉臆很配我。
他真是个痴傻的。
我们自相识后，我便常偷偷下山买些酒，拉他去后山闲聊。我举瓶对月，侃侃而谈。他不会啰嗦劝我少饮些，只是手握佛珠席地打坐，默默听我讲。
我问他，肖战你这辈子最想做什么？
他说他想做住持，住持将他抚养成人，无以为报，只想好好守着这寺庙让他放心。
我说你们凡人好像都有心事忧愁，还是我们做妖怪的闲适。
他停下转动的佛珠问我，你仔细想过今后要做什么吗？
我说，还真没有。
他说，我这一辈子除了想帮住持守着寺庙，还有一个别的心愿。
我说，是什么？
他说，我自小在寺庙里长起，听供奉的香客说，外面的春色恼人，夏树苍翠，落叶知秋，朔风凌冽和山里的尽不相同。我很想出去看看。
我没有回他，因为那些我也没有见过。
他真是个痴傻的。
我们俩在寺庙里相依相伴多年，我一开始做的打算也抛诸脑后。直到老主持圆寂，肖战做了新住持。
长夜漫漫我们还是如同往常坐在后山，只不过这次他放下了佛珠，拿过我手中的酒坛子，一饮而尽。未曾想，我初次见他破戒，竟是他做住持的那天夜里。
他说心愿已了，人生像是长了许多。
话语间我忆起，多年前的月光下，他说想要走出这寺庙去人世间看看。
我们相识多年，那晚的他不一样，眼里的浩瀚星河连天上挂得也不能比拟。
早几年，我在山下的茶馆里听了许多故事，有凄凄惨惨戚戚的爱情故事，也有阖家美满的大团圆。故事里的每个人都有执拗，有人是亲情，有人是爱情，而我是你。
我说，五十年为期限，这湖光山色浮岚暖翠我替你看，你等我回来。
他说，好。
我小心翼翼告诉了他，一直不曾提及的我的名字——王一博。
回去时，我窥见了他脸上挂的泪痕，也听见了他口中的呢喃细语。是我的名字。
他真是个痴傻的。
我在人生红尘里起起伏伏，替他赏遍了风光迤逦。临近约定，我总是在梦里见到他。他问我怎么还不回去，他要走了。
旦日，我醒来发现被泪浸湿大半，为了一个梦境哭得不能自已。随后，五十年期限一过我便赶回了寺庙。偶遇大雪封山，可我又记起，他曾说，如若有事所求需诚心参拜。我便一步一步踏过风雪，最后昏倒在寺庙的最后一个台阶上。
昏迷前，我说，肖战我回来了。
他真是个痴傻的。
我在寺庙常住的厢房醒来，陈设一如从前。他们说肖战在我归来前走了。他一直盯着寺庙门的方向，问我是不是回来了。
待来年春日，我折下一枝桃花插在他的坟前，算是我的回答。日落星临，我在他曾住的院子里独自熬了许多年。后来疲了，我又陷入沉睡。
昏睡前，我想我在等，等到轮回过后，你亲手折一支桃花带回去，找个漂亮的瓷瓶放在窗边，你一定还会笑的一如初见时那样的温柔。
我真是个痴傻的。
「完」
评论